籃球比賽最後一場冠亞軍決賽中,就在最後三分鐘,已經筋疲力盡的我正想衝進去搶籃板,突然感到有人我腳後跟踢了一腳,同時聽到“嘭”的一聲,我就倒在了球場上,當抬頭看到周邊沒有其他隊員時,經驗告訴我,腳後跟腱斷了。
躺在地板上,只聽到周圍一片混亂,雖然我的汗水還在不停的流,胸口氣機不斷起伏,大口的喘著氣,但內心卻出奇的平靜。我像個聽話的小孩一樣,任隊友用繃帶纏住跟腱斷裂的上方,抬出場地。然後上了120急救車,去醫院的途中,我還有條不紊地聯繫昆明做手術的醫生和家人,通知大家做好準備,下午的飛機趕回去修復跟腱。
一切就緒,躺在醫院走廊急救推車上的我卻突然悲從心來,竟然哭了起來,害得旁邊照顧我的大姐也跟著心痛抹淚。往內觀察,運動後的氣血已經平靜下來,但胸口仍然有一團熱熱緊緊的能量,鬱結在那裡,而且上面掛著傷心和不甘。怎麼活蹦亂跳的人,突然之間就動彈不了,只能無助的躺在陌生的地方。幾分鐘之後,自己又不好意思了,恢復常態,擦乾眼淚安慰其他人。
從這之後我享受了人生到此的最高“待遇”,120專車送我到機場,告別了前來送行的領導和男女隊員,還開心的合影留念,從特別通道上了飛機頭等艙,到了昆明又是120專車直接送到醫院手術樓。趴在手術台上瞄醫生、護士來來去去,任其擺佈。麻木了的下肢好像不屬於我,劃開、接上、縫合、石膏固定,都似乎與我無關,直到麻醉過後,疼痛襲來,才感受到腳傷的真實存在,覺得腦袋的昏沉和傷口突突的跳動。
住院八天后,惜別了同吃同睡同受苦的病友們,穿著一隻打到大腿的新型石膏“靴子”回家養傷了,照顧病人的護工說我是“自始自終一聲不哼,堅強的老共產黨員”,惹得大家都在笑,她卻不知道老天的這份禮物,讓我感受生命不一樣的意義:原來受傷並不見得是壞事,親朋好友的牽掛和關心讓我的黃庭充滿暖暖的感動;多處骨折難以動彈的鄰床病友讓我感到世事的無常,而慶幸自己傷輕痛小的福;不再奔忙讓我體會到悠閒的恬靜、淡定的安然,所有的經歷都成了增長智慧的良藥,收穫大愛的養分。
休養期間聽講師講解的《金剛經》,當中的一個禪宗公案的啟迪,是讓我在這場病中,心態能夠調整好,並且對生活的看法變得更加成熟的原因。這是一份來自古聖先賢的智慧禮物。公案是這樣的:
(金剛經第十一片第四段) “德山禪師對《金剛經》下了很深的功夫研究,著作了一部《青龍疏抄》。聽說南方提倡“即心即佛”之說,頗不以為然,便帶著《疏抄》南下,準備破斥此一邪說。路上腹飢,遇一賣點心的老婆婆,見德山想買點心(“點心”是由民間百姓製作的美味糕餅慰勞前線將士,以表示自己的“點點心意”而來。),當即問他:“你肩上擔的是什麼啊? ”
“《金剛經青龍疏抄》。”
“那我考你一個《金剛經》的問題,如果答得上來,點心免費供養。”
“請說來聽聽!”德山滿腹信心地答應。
《金剛經》說:'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。 '請問大德要吃點心,點的是哪里個心? ”德山愕然不知所對,最初的一番氣勢,早已消逝得無影無踪。
時間上有過去、現在、未來之說,而一個心無罣礙的人,思考、規劃什麼都是可以的,像是“路遇百花叢,一葉不粘身”一樣,不要罣礙知見在其中就行。
現代人們妄想非常多,面對生活,每天都要點四、五顆心,火爆的來一顆,無聊的來一顆,那個哀怨的也來一顆。 生活中的每個人都可以回憶過去、計劃未來,可以經歷很多事件,可以追求功名利祿,問題在於這中間是不是使用了不正當的手段,產生了很多貪嗔癡愛造成了很多迷惘與煩惱的情緒,讓各種“點心”消磨自己的生命,這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。 ”
在受傷的這件事當中,其實我有理由傷感、委屈的,本來沒事,被借去打場球,搞得自己經歷這樣的傷痛,影響生體、工作和家人。但轉念一想,藉著氣血的變化來點爆自己的委屈心,哀怨心,除了耗費精力,讓自身陽氣衰敗之外,對事件本身毫無幫助。學習需要實踐才能進步,這次就是一個很好的實習機會,讓我來練習內在氣血無論怎樣動盪,都不點爆攀緣的心情在上面的機會。
當時面對突如其來的傷痛時,無論當時腦子裡面多麼理智,多麼能安排妥帖,但心裡面的氣血是翻騰不已的,而且一段時間都鬱結在那裡,緊緊的。稍不留心就攀附上了傷心與不甘的情緒。這讓我看到到,這就是平時我的狀態。一有事情來,氣血就動,氣血一動,情緒、心情就跟著起起伏伏,腦子跟著想東想西,罣礙過去、擔心未來,點點的心血(本性)就在這些情緒知見中耗費掉了。
而我,因為一直幸運的有經典在陪伴,有明師在指引。張講師說過:經典中蘊含的深厚哲理,要化成動詞,用在自己生活中,才能顯出經典對自己的切身好處來。 在住院過程中,我每天拿來練習。打坐內觀,氣血不再能隨意的帶著我走了,深觀那鬱結的緊緊熱熱的氣血,敞開心胸讓它自由的在身體內流動。那一點點怨天尤人、哀傷自憐的情緒,隨之消散。我一邊腦袋裡面非常清晰的回想之前發生的事故,總結經驗,為以後的生活和身體做些打算和安排。一邊臣服接受、坦然面對身體所有的感受,會痛、會難受,但心情安舒泰然。這個當下,我體驗到《金剛經》中所說:過去心不可得,現在心不可得,未來心不可得……的真義。當心不隨著氣血去攀緣去罣礙去演繹故事的時候,腦袋裡面無論是回憶過去、思考現在或打算未來,對我來說,都只有一份無牽無跘,無罣無礙的自在呀~ ~
難得有這樣外在安靜,內在又激烈發生的練習機會,在這段難得的時光中,我天天練習,將經典中說的方法化為動詞,用在自己身上。帶著傷痛,每天怡然自得的打坐、看書、聽經典、學習經典,做自己喜歡的事情,像海綿一樣吸收著幸福人生必需的精華,滋養自己的心性。以一顆感恩的心,感受生命中屬於自己的“點心”——黃庭禪,在品嚐“點心”中學習與成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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